賀遠離開了連家老店，去了尚陽街的牛記鐵匠鋪。

今天和盧有成的談話，讓他感覺原本迷霧重重的局面，總算看到了一點希望。所以說，隔行如隔山，自己根本不擅長這類事情，要想查到什麽人和事，還得找專業的人來做。至於說收個徒弟嘛，賀遠琢磨再三，一個羊也是趕一群羊也是放。如果能夠以此綁定一個地頭蛇的話，也未嘗不可。

這天氣冷了，雪後泥濘的路，讓外出討生活的人愈加艱難。走在路上了，還看見了一兩個凍斃的倒臥。最近的天氣越發不好，入冬之後的第三天，好不容易雪停了，又起了淡淡的霧。

到了牛記鐵匠鋪，鐵匠鋪裏“叮叮當當”熱火朝天。一個矮壯的中年人領著兩個小徒弟，忙著打造農具。賀遠看了看，這家店鋪名為鐵匠鋪，卻沒有什麽的兵器。這個時候，女真人對於漢族人持有兵器，還是有很強的戒令，所以這鐵匠鋪裏掛的都是農具和常用的鐵器。

門臉處擺著一套簡陋破舊的桌椅，應該是招呼客人、談生意用的。賀遠站在門口招呼：“牛老板！”

那精壯漢子擡頭看了看，尤其是註意到賀遠的模樣和打扮後，對徒弟吩咐了一聲，把手上的活交給了一個徒弟，自己過來招呼。

“這位師傅有事兒？”

賀遠說：“我是杜小袋的朋友，來這兒看看他在不在。”

“您要是有事兒，我讓人去喊他。”

“他不在，那也不必強求。“

“嗯。”牛老板話不多，似乎是個沈悶的人。

賀遠說：“來了一趟，也想請您給打一件兵器。”

牛老板聽了明顯有些猶豫：“兵器不會打，我們這兒只做尋常鐵器。”

賀遠知道老板的顧慮，解釋道：“您放心。我跟丐幫的兄弟都是朋友，不會讓你為難的。你要是信不過，可以問一問小杜，或者問問他的師傅也行。”

牛老板點了點頭：“師傅想打個什麽兵器？先說好，刀劍類的，我可不太會打。”

“不要刀劍。要個出家人用的禪杖就可以。”賀遠想了很久，還是想選擇了棍棒類武器。

“師傅過來選一選料子和樣子吧。”

牛老板領著賀遠來到了存放坯料的一個屋子，貼著墻有十幾根兒打成柱狀的金屬胚子。

“過去曾經跟給寺廟打過一些禪杖。您看看，想要什麽樣的。”牛老板指著坯料說：“有上好鐵砂做的精鐵料，要想用銅的，我得重新備料。”

賀遠上前一根一根拎起來試了試。輕的有二三十斤。重的四五十斤的。重的這些明顯不是給普通僧人用的，估摸著有不少練武的人都會選這種。這種兵器看起來並不起眼，但是威力卻足夠大。可惜，這不是賀遠想要的。

來京兆府的路途中，在兩次惡戰中撿到過幾根重型的棍棒類兵器，但是架不住他的硬功和膂力日漸增長。碰到厲害對手的時候，硬碰硬之下，會被打斷或者打的彎曲，以致無法使用。所以，單純的靠重量取勝的兵器在他看來並不是最合適的。耐用的同時，還有一定彈性的才好。

見到賀遠搖頭。牛老板不僅十分奇怪，這最重的得有六十斤了。“師父還是看不上？”

賀遠搖了搖頭說：“輕重沒問題，我與人比武，普通棍棒容易被震彎了。”

“--------”牛老板一臉不信。

賀遠拿起一根鐵棒，兩手各自握住一頭，雙臂用力一掰。這鐵棒發出“嘎吱嘎吱”的刺耳聲響，在兩雙眼睛的註視下，被掰成了一個彎曲的樣子。

牛老板看的雙眼差點沒瞪出來。心裏暗暗打鼓，這秦舵主的武功我可見過，丐幫裏面擅長硬功的有不少，也沒這麽厲害的。

賀遠補充：“我想找那種有分量，不容易打斷的禪杖。”

老板定了定神說：“您這個是要求可就有點難了。照您的功夫看，普通的兵器還真是不行。”他想了一會：“您在這稍等。”然後自己出了屋子。

過了一會兒，這牛老板提了一根木杖回來了。

“您試試這個。”

賀遠接過來打量。木杖粗約一寸，比尋常的木頭要重上一些。柱在地上大概到自己的肩部，比尋常的齊眉棍短上一些。粗的一頭削出一個鵝卵大的圓球，細的一頭保持了木頭的原型。

牛老板解釋：“這根木杖是黃楊木的。原本是給城外一座寺廟的僧人打的。後來寺廟遭了災禍，就沒人來取了。”

賀遠拿在手中舞動了幾下，又用手一掰試過了彈性。雖然重量不夠，但這木頭堅硬，還有一定彈性，不會因為自己使用力氣太大而被折斷。在目前沒有更好選擇的情況下，這個也能用。

“多少銀子？”

“您既然是小杜他們的朋友，給個二兩銀子當個工錢。”

賀遠等來等去，沒看到杜小袋的身影，提著木杖出了店門。沒走幾步，卻發現貼著鐵匠鋪山墻胡同裏有一個蘆棚，一個小乞丐正慢慢挪向棚子。

賀遠仔細看了看，似乎是那個視力不好的少年。他鉆進了棚子，坐在一堆亂騰騰的幹草裏面。也不知道是聽到了聲音，還是他的視力有些反應。賀遠走向棚子的時候，那小乞丐也把臉轉向了賀遠。

賀遠走了過去，還沒等開口說話，那小乞丐先說話了：“賀師傅，您是來找杜大哥？”

“來找你們。你是華兄弟，沒錯吧？”

“賀師父記得我？”

賀遠看著瘦弱少年：“記得。你吃飯了嗎？”

“幾個兄弟去討飯了。”

賀遠想了想說：“你在這稍後。”

他可憐這個少年，沒敢自己去買東西，怕連累人。回到鐵匠鋪，找夥計給買了一些蒸餅。拿著食物給了少年：“等兄弟們回來，分給他們一起吃。”

“謝謝賀師傅。”

名字叫做陶碗的少年，抱著食物問：“賀師傅，您問的事情和你有關系嗎？”

“有些關系。”

“這兩日杜大哥一直領著兄弟幫你打聽。”

“謝謝你們。”

少年突然說出了一句話：“那天晚上應該是去過了四個人。”

“哦，你是看見了還是聽見了？”賀遠看著少年。

“聽出來的。那天我沒說。他們走過去的時候，離著我們並不遠，晚上黑，也安靜，我能聽得清楚。”

賀遠見他一邊說話，用眼睛朝自己打量的樣子，不由得有些奇怪：“你的眼睛是怎麽了？”

“從記事起就看不清楚。”

賀遠問：“能看到我的模樣嗎？”

“能看個大概，看不清楚。”

賀遠也搞不清楚他這是近視，還是什麽天生的疾病，總之是個可憐人。

“你每日都會在這裏嗎？”

少年低下了頭：“若是天好，便會和他們一起去討飯。若是天不好，走路不方便，我便自己留在這裏。”

“告訴你的兄弟們，打聽消息也不要被人發覺。碰到了為難的事情就給我傳信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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